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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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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須啼

懷愫

林家雖喜事連連, 但林大有近來煩得很。

這些日子根本就沒有能歇下來的時候,不時就有這個宴,那個請的。他推一個, 去另一個那不合適, 都去又實在忙不過來,還有撞上日子的, 更不知選哪個好了。

林大有不勝其煩, 幹脆在家裝病。

“我又不是大姑娘, 怎還成了香餑餑了。”

林大有拒了這些飲宴, 還有別的原因。

其一是因為這種飲宴,到最後多會論及太子秦王, 這個林大有得過裴觀的指點,知道這種宴參與多了,那準沒有好事兒。

老鐵還跟詹事府的人走得近,林大有幾回苦勸都無用, 兩人雖還在交往著, 兄弟情分卻不比從前了。

其二,是這些家夥個個打他阿寶的主意,張嘴就說要結兒女親家,可這些人誇的詞兒, 連林大有都聽不下去。

見都沒見過阿寶, 就敢誇她什麽慧質蘭心,賢良淑德。

林大有將這些當笑話,在飯桌上說給女兒聽。

這幾日實在太熱,竈上娘子也少做熱菜, 多拌了涼菜送來, 加醋再擱點辣油, 十分開胃。

林大有在家,是從來少不了肉的,這麽熱的天也依舊給他燉上一陶甕,讓他就著蒸好了放涼的饅頭吃。

阿寶上回做了酥皮點心,吃饅頭的時候突發奇想,將酥酪揉在饅頭的面裏,做出來的饅頭奶香味十足。

她每天早飯都讓廚房蒸奶香饅頭送來,有時配剛炸的小肉丸子,有時還會配上紅油豬頭肉。

阿寶自己吃了,還會分給幾個丫環,可除了戥子,誰都吃不來這個。

只有戥子一邊嚼一邊嘆:“咱們可真是發達了。”兩人還是孩子的時候,擠在一張床上想怎麽才算是發達?

頓頓都能有肉吃,那才算是真發達!

今兒早上吃了還沒吃夠,中午也要廚房蒸了奶饅頭。

正預備擺飯,裴觀到了。

小廝將他引到園中,林大有問:“你怎麽這會兒來了?”

裴觀也驚訝,他明明送了拜帖來,林家怎麽這個點才用飯?

原來是林大有這些日子拜帖請帖太多,全壓在書房裏,根本不知道裴觀下午要來。

阿寶那兒也是一樣,好幾家的姑娘送帖子請她過門。

都是曾經一同去選伴讀的女孩兒們,算是有過一面之緣罷,送帖來請她游花會,七月裏節日多,還有請她去赴乞巧會的。

阿寶當時在殿中,只記得一個討人厭的寶華郡主,別的姑娘是圓是扁她都不知道,可偏偏人家的帖子寫得很客氣。

有些文縐縐,有些就是大白話,估計也聽說了她“不識字”的名聲。

阿寶全交給燕草,讓燕草當她的筆替,把這些帖子都婉拒掉。

燕草想了想道:“不如這樣,夫人得了誥贈,就說……姑娘在家為夫人誠心念經。”這理由無人挑得出錯來。

阿寶連連點頭:“這個好,就按這個說!”

她娘才不會跟她計較這種說謊的小事,她好好吃飯,她娘才高興呢,阿爹說的。

裴觀既然來了,那便請他一起坐下吃頓便飯。

山中清涼,他平素還在喝熱粥,忽然就吃起了涼面涼饅頭,外頭天兒又實在是熱,頗有些不適。

阿寶看他不下筷子,吩咐戥子:“你去廚房,再要個蒜泥白肉來。”

裴觀給珠兒錢,她才能吃那麽頓好飯菜,自覺得對裴觀照顧些,蒜泥白肉在她家裏,那就是清淡的菜。

裴觀挾了筷面前擱著的涼拌小菜,瞧著像是瓜脯,剛一入口,他便眉頭微挑,竟是他從沒吃過的。

爽脆清香,用芝麻油辣椒油加醋拌了,吃著又酸又辣又香,還有些清甜味兒。

裴觀吃了小半盤子,阿寶就看著他吃,攢眉思索要不要告訴他這是什麽瓜……

算了,他要是不問,還是不說了罷。

誰知裴觀問起:“這是什麽瓜脯,我從沒吃過。”

阿寶抿著嘴,方才想撤下去,已經來不及了。他家裏連個湯盅兒都是雕花的小冬瓜,她就從沒有見過那麽小的冬瓜。

仿佛種出來不是為了吃,就是為了盛湯用的。

還有那道野雞湯吊的神仙冬瓜脯,燕草說了,一整個冬瓜也就用那四方小塊。

他請她吃神仙冬瓜,她請他吃……

“不是瓜脯,是西瓜皮。”阿寶道,而且還是吃剩下的西瓜皮。

這是阿寶的娘想出來的辦法,夏日買個西瓜不易,一個西瓜能吃的都吃完才不浪費,先將瓜瓤吃空,再把外頭的皮給削掉。

就用那一層淺綠瓜皮,鹽跟糖腌一腌,加料去拌,拌著吃要是膩了,還能炒著吃,裏頭要是加點肉末炒一炒,就是佐粥的好菜。

裴觀便是在國子監中,也沒吃過這樣簡陋的菜肴。

松煙就在一邊立著,聽見這話把頭一低,西瓜皮?連裴府的下人也不吃的西瓜皮,公子還美滋滋吃了半盤子。

裴觀停箸不動,阿寶以為他嫌棄這個,想告訴他這是她吃的西瓜,也沒啃得很幹凈,留下的紅瓜瓤都用刀削掉了,並不臟的。

誰知裴觀開口道:“西瓜翠本就是中藥材,味甘性涼,善清暑熱,能解煩渴,是夏日好物,只是原來不知還能這麽吃。”

松煙假裝自己兩只耳朵就是擺設,公子為了討好林家姑娘,竟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阿寶看他說得一本正經,也知道他是找詞兒說好話,不叫她難堪的。大眼睛一彎,忍不住告訴裴觀:“這是我娘的菜譜。”

“令堂真是持家有道,聰慧過人。”

一句話,把阿寶和林大有都說得開懷。

林大有還打開了話匣子:“阿寶的娘是真聰明,她養馬比我還強,咱們家的草料配方,那可是獨一份的,阿寶就是像她娘。”

說著說著,林大有又開始感謝陛下,他本想把這次的差事辦好了,再替阿寶的娘請誥贈的,誰知沒等差事辦成,陛下親賜。

“陛下時常同伯父話家常?”據說張皇後便總是著素衣戴絨花,陛下還曾親口說過,他與皇後好似一對民間夫妻。

“以前倒不大說,我也怕說錯了話。”公務上的事,是怎樣就怎樣,他雖不能寫,但都能說得出條條道道來,“是嚴公公找上我,叫我往後能多扯幾句家常,我這才說的。”

便把當日在武英殿中說了什麽,全告訴了裴觀。

裴觀來此也是因為這事,陸仲豫的姑姑在皇後宮中當尚宮,說了那個半面荷包的事。裴觀知道是嚴公公替他說話,有些詫異。

上輩子,他同嚴墉沒什麽交情可言,只知嚴墉從不在太子和二王之間周旋,一心跟定景元帝。

齊王一系花了大力氣拉攏他,可他就是風雨不動。

張萬成便在背地裏辱過他,說他明明一個太監閹人,非要充士大夫。

也是因此裴觀才知道了嚴墉的出身,他是犯官之後,十來歲沒入宮為奴,又被分到穆王府當差,從此便跟著穆王,直到穆王得了大位。

裴觀對嚴墉的敬意也由此而起,他雖身在下賤,但他還想當個“純臣”。

嚴墉沒給自己鋪退路,不論哪個皇子上位,他都不會好過。

到裴觀死時,已是十二皇子最得聖心,若是太子或是十二皇子能繼承大位,嚴墉雖不會再留在禦前聽用,卻也能得個善終。

“既是嚴公公說的,那便無妨。”

“那我那些宴呢?”林大有皺眉。

“全都不去自然不妥。”那可就把人都得罪光了,裴觀想了想,點出幾個人名,“太仆寺卿若是相請,林大人當去。”

這是上峰,該去。

裴觀思來想去,還是將皇後殿中事告訴了林大有,只說道:“此次寶華郡主出宮,是陛下在敲打秦王。”

詹事府最近老實了許多,秦王府卻依舊熱鬧。

永平伯確實人才不濟,可他有個厲害的爹,在軍中身居高位的那些人,好些與永平侯是多年同袍,老侯爺是死了,多多少少還有香火情在。

這多年積攢下來的人脈關系非同一般。

張皇後眼中哪會有從四品的林大有,不過借個由頭,想斷了秦王的人脈。

趕一個郡主出宮是斷不了的,只是讓陛下知道此事而已。

嚴墉肯把林大有和他一起摘出來,是個極大的人情。

“伯父若是再遇上事關太子秦王齊王的事,定要慎之再慎。”寧可裝糊塗,也不能攪進去,“實在不明白,就順著嚴公公的話說。”

阿寶聽得半懂不懂,聽來聽去,就聽出一句,她爹這是撿了漏了。她笑了:“一定是阿娘保佑爹爹呢。”

說完又看裴觀,這人到底是吃什麽長大的?渾身上下恐怕得有八百多個心眼子。

“伯父身邊沒有幕僚不成,平日回信回帖,或是有什麽事,都得有人辦才行。外頭聘的不大安心,若是伯父信得過我,我替伯父舉薦一位如何?”

外頭請來的,既不知水平如何,也不知底細如何,還得是自己薦的人才放心。

“甚好甚好。”林大有笑得胡子翹起,他正有這個打算!

衙門中的事務有官員小吏去辦,家裏這攤事,無人能管:“老鐵倒是說過,要給我個人,我這……不是沒敢答應麽。”

“無礙,伯父就說已經有了人選。”裴觀想了多日,又恐林家覺得自己手太長,可要是他不舉薦,還真怕林家卷進奪嫡黨爭。

都不必真的卷進去,再有張皇後這樣的事呢?防不勝防。

還是得有個辦事老道的人跟在岳父身邊,他才能安心。

話才說完,側身一看,就見阿寶烏溜溜的眼睛盯住了他,裴觀被她看住,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方才他還從容算若,侃侃而談,此時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大有看看裴觀,再看看阿寶,他站起來:“我吃飽了,溜達溜達去。”說著他竟走了出去,只留下裴觀跟阿寶在屋中。

松煙也退到門邊,他本來還想,林大人也太相信公子了。可他剛出門邊,便聽見林大人跟左右說:“要是聽見裴相公慘叫,你們就進去救他。”

松煙慌張起來,隔窗看去。

就見林姑娘盯著自家公子,自家公子根本就不敢瞧她。

“裴六郎。”阿寶的眼睛在他身上打轉,看了半晌,將裴觀看得耳根發問,驟然發問,“你是不是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麽?說說罷。”

裴觀指節一緊,科場作文都沒如此驚慌過。

“你是不是不知道說什麽好?”阿寶想了想,刨根問底,“那你就說說,你頭回見我,心裏想什麽?”

裴觀欲言又止,深吸口氣,拋開當時萬千思緒,只回想他隔世再見她,心中想了些什麽。

低頭許久才道:“我心中想,你的眼睛有神,真亮。”

這是爹對娘說的話,阿寶往後退了半步。

松煙隔窗看見林家姑娘雙頰暈紅,把臉撇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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